诠释与风格：看钢琴家傅聪与萨洛

璇儿老师

为什么同一颗橘子在梵高、毕卡索与莫奈的眼中，能成为三幅截然不同的画；而同一首曲子在两位演奏家手里，会奏成两种不同音乐？人们崇拜梵高、毕卡索或莫奈的画，当然不是因为那颗水果；同理，人们欣赏古典音乐，重视的不再是曲中旋律，而是诠释。


诠释这个名词，是西方乐史最受争议、最具探讨的课题，它代表人对某事的看法，也是融合既有知识、品味、风格与传统酝酿出的美学观感（aesthetic perspective）。诠释往往指单一曲子的独特见解，但它在洗尽铅华、历经岁月后，即成「风格」（Style）－演奏家看待音乐的整体性格，包括音乐本身、技巧或行销包装运用。也因此，「诠释」往往停留在较年轻但富潜力的演奏家，「风格」则是众人脱帽致敬、对大师形成的最后认可。


中国钢琴家傅聪和法国奇才萨洛（Alexandre Tharaud）都在演奏肖邦，他们一是活过四分之三世纪的中国大师，一是法国年轻美男子；一是史上首位赢得波兰肖邦大赛奖项、将马厝卡舞曲（Mazurkas）诠释得比波兰人还棒的中国人；另一则以古典巴洛克曲目惊艳乐坛，以另类独特思维成为「法国的顾尔德」。他们虽来自不同的文化背景，却在肖邦音乐中，同展引人深思的诠释与风格。


在纪念肖邦200周年音乐会中，傅聪在上下半场各安排一首马厝卡，让期待已久的乐迷一饱耳福。傅聪毕生最完美的诠释，当属肖邦马厝卡舞曲，若说他的事业传奇建立于这些马厝卡也不为过，因为世上弹得好的屈指可数。


马厝卡技巧简单，却是公认肖邦最难掌握的曲子。不同于其他经日月洗炼后方可炉火纯青的肖邦曲目，马厝卡如同探戈一般，用心「神」会才能升华舞步。无怪乎许多人在华沙肖邦钢琴大赛第三轮惨遭滑铁卢，因为马厝卡不是拜名师、靠学术或苦练就能弹得好，它凭的是全然的音乐直觉。
傅聪不是波兰人，却更胜东欧人，将马厝卡发挥得淋漓尽致，而这点也证明「诠释」实不在傅聪弹奏马厝卡的考量范围：他的灵性不是对事件的一种「看法」，而是浑然天成的「风格」。


与傅聪活在不同世纪的萨洛，则代表新人类的思考。从出道以来，萨洛所作所为，都让人讨论得津津有味。


萨洛的风格不似傅聪以单曲类种成名，而是以「独特」推翻主流市场的期待，成为另类的新钢琴思想家。从大肆演奏古典巴洛克键盘乐、翻新法国印象派、现代音乐，甚至融入流行电子元素（Tic Toc Choc专辑的主打是库普朗的巴洛克键盘乐，MV配合着嘻哈饶舌舞者的舞步）到最新的肖邦，从曲目排列顺序的刻意颠倒，到上台看谱演奏，萨洛在在打破古典乐中的游戏规则。这些何尝不是「风格」？


当然，这并不影响萨洛深奥的艺术思考与独特的诠释见解。在肖邦音乐会中，萨洛演奏巴赫「意大利协奏曲」，好似呼应肖邦曲中（尤其是第一号叙事曲）的半音阶对位法与丰富的细部装饰音。这种奇妙的结合成功宣告世人，肖邦的凌厉专注与温柔从何而来。

蕾丝的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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