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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很多的记忆，我总是对它们很有好感。
比如旧日时光里某个立在树下的少年，有好看的眉眼清澈的声音。
比如浓密的望不到尽头的原始森林，亘古的沉默与苍茫。
比如偶尔在天空的末端响起的一阵清澈的钢琴声，循着声音却找不到那个弹琴的少年。
比如某个眼神明亮的转校生，有些局促地站在讲台上小声地说出自己的梦想是要当一个钢琴家。
两个少年之间的友谊，干净纯澈如天空之城中LAPUTA的空气，腐海丛林最深处的阳光，或是一段年代久远的梦境。
小学或是中学的时候，总有这样的少年，与你一起走路，放学后在树下等你一起回家，借你橡皮铅笔，替你打架……脸上却永远是不屑的样子。轻轻摆摆手，然后把两只手背着脑袋走开。
雨宫是那样的孩子，太循规蹈矩的小男孩，梳着干净的黑色短发，在皮鞋里面穿一双干净的白色短袜，永远把校服穿得很整齐，总是安静且极易被伤害，默默地注视，默默地关心，甚至有些自作主张地对别人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可以在他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清晰可见凉薄的时光中那个太懂事的女孩，一本正经地对别人好，却偏偏总是多事的那个。他们的心肠啊，似乎只能容忍同样坚硬到互相伤害的同类。
而一之濑海，顶着一头黄毛短发，眼神懒懒，光脚穿鞋，上课的时候永远一副睡不醒的样子，逃课，打架，眉目俊俏，夕阳中单薄的倔强少年，逆着光慢慢走着走着只剩一个黑色的影子。
年少的偏执，在他人眸间被视置历事尚浅的稚讽，之于己身，却曾无比鲜活且决绝地生息过。班里经常会有大块头的坏小子找他麻烦，扯着他的衣服吼你是不是和你妈妈一起接客去了啊，海吐一口唾沫在他脸上，开始大声嘲笑他的小鸡鸡。（这是男孩子们经常互相嘲笑的事么？呵呵）
他很认真地告诉雨宫，森林里的钢琴是可以弹出声音的，他说，我每天晚上都去那里弹。放学后，他赶上雨宫，嘿，你会弹钢琴是么。嗯。我带你去看森林的钢琴。现在么。嗯，来吧。
海跑得很快，穷人家的孩子，似乎总是不应该那么文文弱弱，他妈妈怜子曾经笑着告诉雨宫，海三岁那年，从那个窗口掉下去，怜子哭着喊着以为他死了，却在森林深处的钢琴上发现了他，他正安静地睡在钢琴顶上呢，她说，一定是森林里的大树们庇护了海。日本人似乎总是对树木怀有敬畏。生命本当如树，很久以前，这国家被森林浓密地覆盖，众神自太古以来就住在这里。树，也是自太古以来就存在。它为求生存的一举一动都沉淀着坚定与温和。画面中的树们，也一如既往的祥和安静。
阳光从很密的枝叶间射进来，森林深处弹钢琴的少年，小小的身子站在那架异常巨大的钢琴面前，新奇地用手指一个个按下沉重的键盘，累了便在钢琴上面睡去，碎叶落了他一身，梦境中的少年，可是梦见被树灵们带到了云端，那般美好。
海固执地把森林里的钢琴称为是他的钢琴，于他，那是让他感到安心的地方，这就不难解释满怀信心的雨宫和曾经的钢琴师阿字野都不能弹出声音，于他们，那只是一架坏掉的被人遗弃的钢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钢琴只选中了海的手来弹奏。海丢掉鞋子在雨宫面前弹琴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雨宫轻轻按着自己心的位置。那是打动人心的声音，雨宫后来一字一句地对阿字野老师说。
雨宫该是羡慕海的，带点暗暗嫉妒的羡慕，曾经在有夕阳的傍晚，海看着大片的火烧云对海说，钢琴对于他是很不快乐的事，出生于钢琴世家的雨宫因为钢琴失去了很多快乐。可是他是那样隐忍而沉默的少年，于是他只是在那样钢琴的桎梏下成长，慢慢慢慢丢失钢琴的灵魂。
后来的那些事，总是复杂了许多，海被阿字野老师选中，听说了莫扎特，贝多芬，小狗圆舞曲，献给爱丽丝，命运交响曲，坐在有月光的阁楼里练枯燥的指法，与雨宫吵架，参加全日本钢琴比赛，遇见娇滴滴的厕所公主，看见莫扎特的幻想……
最后雨宫还是获得了预选赛的第一名，而海因为没有弹比赛的指定曲目而落选，那天下了小雨，海仰着头淋雨，轻闭着眼睛，小小的背影有些不肯妥协的倔强。阿字野老师对他妈妈怜子说，我对他做了可怜的事，他的钢琴是不会得名次的，钢琴不应该有国家标准尺度的限制，可遗憾的是这些都是比赛的标准。
待海走后雨宫抬着头轻轻地问阿字野老师，我也能弹出像海那样打动人心的钢琴么，以后我也能弹出那样的钢琴么，少年的眉头紧锁，一脸期待。阿字野顿了一下，然后笑了，雨宫，你该更用心地喜欢你的钢琴一些。这样你就会知道，根本没有与别人比的必要。
然后，雨宫要转学回东京的小学了。
坐在最后一排的海，突然在那一刻黯然下来。
放学后海站在台阶的尽头等他，路灯亮了起来，两个少年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有些尴尬地沉默着，雨宫轻轻地说，抱歉，竟然变成了这样的气氛。然而海一如既往地笑着，只是，最后他暗暗地说，没有了雨宫，我会变得很无聊，超无聊。
然后少年飞快地跑开了，回头在夕阳中喊，约定了啊，日本第一。我一直会拿雨宫的事来激励自己。海在金色的夕阳中用力地跑，口中念叨着，雨宫，加油。
在回东京的车上，雨宫似乎又听到了森林里的钢琴声，而那个深处弹着钢琴的少年，此刻是不是披着浓密枝叶中漏下的阳光，慢慢想念呢。
后来，我们都慢慢长大了，惦念着那些光华交错的年华，才明白谁都不曾是谁的少年，却总可以，于那样浅淡的年岁中，读出岁月深藏的好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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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2 13:3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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