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都有病（长篇小说连载）

薄荷糖

她俩一起暗恋过彭逸松。只是何宛然不知道她周小红暗恋过他，比起何宛然，那时的她就比何城府深，心眼也多一窍。其实她喜欢彭逸松，还是何宛然给带的。是何宛然先喜欢上彭逸松，告诉她有了这个小秘密，她是纯粹出于八卦，说彭逸松这个男生名气很响哦，听说很多女生喜欢他呢，你带我去看看，我正好也想认识认识。何宛然就带她去看彭逸松，结果她在看到彭逸松的第一眼就被他征服了，这个男孩太漂亮了，她只感到她所有的努力和骄傲在他的美色面前一文不值，难怪，他是那么多女生的梦中情人。
　　看着何宛然盯着彭逸松两眼发直的样子，她就在心里暗暗发誓，就算我追不上彭逸松，我也不能让你这何宛然跟他好上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她宁可让别的女生拥有彭逸松，却不能让自己的朋友拥有？谁说得清楚呢？她只有承认，如果是别的女生跟这个男生好了，她心里会发酸，但毕竟那女孩离自己太遥远干系不大，要自己的朋友能够拥有自己不能拥有的东西，她就该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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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她本来就最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何宛然啊，凭什么啊，我哪一点比她差，何宛然每天桌肚子里有早餐，今天馒头，明天包子，后天花卷和鸡蛋……常有不同的男生在跟她献殷勤。凭什么我就没有一个？她不就会画两笔画，长一张婴儿肥的小脸蛋吗？整一个小贱人的模样儿，我这么优秀怎么没人看上我？难道我在学业上付出的努力、取得的成就都一文不值？难道女人的价值不在于她能自强，却依然还在于她能对男人犯贱？……这些且就不说了，总之，我怎么能够输给这么个何宛然？
　　可是，她就是输了，还输得挺不像话的。据说当年是彭逸松看到何宛然贴在学校橱窗的画，就来找作者，这一找，这一见何宛然，就开始对她展开猛烈攻势。后来彭逸松给选到学生会做干部，跟周小红同上事，当他知道她跟何宛然同班，并且是好朋友的时候，还常常叫她帮他递给何宛然情书。这男孩子眼里根本没她这学生会主席，每回接到他递给她的情书，她都恨不得当场揉起来擦鼻涕。
　　好了好了，这都是当年的倒霉事了，难道现在，二十年过去，她生的闺女还要倒追那小贱人和狠心狼的兔崽子？二十年的气还没咽下，这小冤家又来给我这气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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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周小红脸拉得更长，对闺女道：“你把小报撕了，不许干这没头脑的事情。”
　　“撕了？凭什么？”乐儿瞪大眼睛。
　　“不许干这没头脑的事。”周小红再次强调这个理由，多少有点以势压人。
　　“可是，我都马上做完了。”乐儿的言外之意，我不会再花时间在这上面了。
　　“做完也得撕掉。”周小红语气冰冷，但已是命令。
　　“凭什么？！”乐儿又叫起来。
　　你现在只知道问凭什么呀？你平时的伶牙俐齿，你平时跟老妈的夹枪带棍对答如流呢？瞧你这心虚理屈的样子，你没喜欢那小子才怪呢。哼哼，我叫你喜欢，如果这喜欢是一小幼苗，我一把掐死；如果这喜欢已变成烈火，我高压水枪浇灭……所以，你得撕掉那报纸。

薄荷糖

　想到这，周小红脸拉得更长，对闺女道：“你把小报撕了，不许干这没头脑的事情。”
　　“撕了？凭什么？”乐儿瞪大眼睛。
　　“不许干这没头脑的事。”周小红再次强调这个理由，多少有点以势压人。
　　“可是，我都马上做完了。”乐儿的言外之意，我不会再花时间在这上面了。
　　“做完也得撕掉。”周小红语气冰冷，但已是命令。
　　“凭什么？！”乐儿又叫起来。
　　你现在只知道问凭什么呀？你平时的伶牙俐齿，你平时跟老妈的夹枪带棍对答如流呢？瞧你这心虚理屈的样子，你没喜欢那小子才怪呢。哼哼，我叫你喜欢，如果这喜欢是一小幼苗，我一把掐死；如果这喜欢已变成烈火，我高压水枪浇灭……所以，你得撕掉那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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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从那以后，周小红很少亮出“命令”这道金牌。她读过儿童教育学，管孩子，太专制了固然不行，太民主了也不行，你得跟孩子有底线，而这个底线就是他必须无条件服从的，可以视作命令。比如，不可以撒谎，不可以对家长没礼貌，不可以偷懒不做作业……这些都是命令，没有任何做不到的理由可讲。现在的命令就是，必须撕掉给彭其羽做的小报。
　　令周小红意想不到的是，这回金牌失效了。只听她的丫头以跟她一样平静的语气说：“我不撕。”仿佛，这是她接到的另一道命令，也是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跟她这老妈可讲。
　　她不撕？她为什么不撕？这张小报那么重要吗？重要过他们家十多年来立下的规矩和“命令”？重要过她老妈的尊严和对她所有的付出？她鬼使神差，她鬼迷心窍，她到底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那个臭小子！
　　这个小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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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红血往头上涌。丫头啊丫头，你知道你老妈的一片苦心吗？想当年，你老妈败给你喜欢的人的妈，这脸面就在老妈心底丢到了老家，这耻辱，已不记得多少年才雪下。你咋就这么不争气呢？这些且不说。你喜欢彭其羽？你想嫁给彭其羽？做梦去吧，你们俩现在成绩都这么差，将来一个卖报纸一个拉大车？瞧他那小白脸，跟他爸差不多，无非也就是一张脸长得好，除掉脸蛋，还能有啥？瞧他老爸现在还不过就是个报社穷记者，何宛然当年以为拣了个宝，现在知道了吧，脸蛋能当饭吃？老公不挣钱，还不得自己挣饭钱？画一张画儿两百块，为了挣两百块有时候要熬一夜……老妈我可不想你找这种男人过日子，女儿啊，你只有自强，再自强，读好书，考好学校，找到好工作……将来找一个跟你一样优秀的金龟婿。谁说女孩子可以不用读好书？将来只要嫁个好人家？你大专毕业能配个博士吗？龙配龙，凤配凤，萝卜配土豆啊！
　　周小红想到这，就冷笑着说：“该不是喜欢上彭其羽那个臭小子了吧？说撕掉他的东西瞧把你急的，你是不是跟人家表白啦，要一辈子给他做牛做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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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红说完就有点后悔，对女儿，她虽说也会有说有骂，那些说说骂骂都是一个老妈普通的抱怨和唠叨，从不会这么刻薄。但是她很快收起了自己的内疚恻隐之心，她知道，她丫头脸皮儿薄，你只有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她才会收起跟你争斗的心往后退。
　　周小红看着乐儿，她对女儿对她这番话的反应心里没底。她没这么刻薄羞辱过孩子。她看着她，等待她的发作，也在等待中寻思对付她发作的方法。
　　乐儿果然发作了。有一点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开始撕那张小报，就在她开撕的一刹那，孩子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妈妈，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我会撕掉所有跟彭其羽相干的东西！你不可以对你的女儿说这么难听的话！我怎会像你想象的那么肮脏？……” 孩子在这一番表述里，既不伶牙俐齿，也不语无伦次，她的口齿伶俐发挥不出来，但是她还是最大限度地表达着她被羞辱的愤怒。
　　然后，就听到祈克飞冲到书房的声音，他几乎是飞步踢开了书房门。哦，他疼女儿啊，听女儿这么大动静自然就飞奔过来啦，你这就叫疼女儿？你丫头都做小贱人喜欢臭小子了你怎么不关心？就知道毫无原则地喜欢啊，疼啊，不教育，不懂教育，只凭着本能去喜欢自己下的崽，这跟动物有什么区别？
　　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祈克飞跟她说过，现在他知道世界上有一种最伟大本能的爱，那就是父爱。他抱着孩子出门，不小心摔了一跤，觉得屁股都摔烂了，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他发现自己抱着孩子的手还是举着的。他说，在最危险的时候，他的本能就是舍弃自己，保护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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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他理解的父母之爱。
　　可是，这在周小红看来，不过是毫无技术含量的动物之爱。
　　现在，他站在门口一叠声地吼：“怎么啦怎么啦乐儿怎么啦？”
　　你废话，看不见吗？你老婆在教育孩子，她老妈在教育她。你用得着这么紧张吗？好像我欺负了她？
　　孩子还在发作，她愤怒地扯碎了小报，狠狠地扔向窗外，纸片像雪花一样在屋里飞舞，简直有种戏剧效果，事实上，这时周小红也觉得孩子的哭和闹都有了戏剧性，她知道她爹来了，她要表演给她爹看！周小红正这么想呢，只听得脚底咚的一声，地上溅起一片碎片，手机在地上粉身碎骨。
　　她很会表演！她把手机都砸烂了！她的意思是，她连跟彭其羽联系过的手机也要毁掉！
　　她的表演实在过火了！还不是因为他爹来了，她找到靠山了！
　　因为，她知道，她是她爹的心肝宝贝，她爹只会无原则地疼她，她爹反对她妈对她管教过严，但是，在教育孩子上，父母要保持一致。所以，他爹会表面责备她，心底支持她。
　　保不准每回她和妈的冲突过后，她的小脑瓜都过了电一般地听到他爹背地里对她老妈的责备：“你也太过分啦，她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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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在这个家里，我是天大的恶人，左右不是人。我这又为什么嘛？这闺女只是我的孩子而不是你的娃？
　　周小红的火又烧到了祈克飞身上。
　　而祈克飞这时说的话更是火上浇油：“你看你看，把孩子气成这样，多大个事儿嘛，刚才还好好的，你瞧你一回来鸡飞狗跳的，唉……”
　　哦，敢情我这是神经病啊，要弄得这家鸡犬不宁？你闺女都把手机砸她爹妈头上啦，你都不管，这还在派我的不是？天底下有你这么糊涂的爸爸吗？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吗？
　　周小红“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她总算冷静了下来，她对祈克飞说：“你闺女这次考到年级200名……”
　　“我早知道了。”祈克飞打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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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知道了。”祈克飞打断她，“这200名都说过多少遍了，用得着还来算账吗？”
　　“好，我们不算200名的账，她考到200名，还不知道用功，整一个晚上在这给小男生做小报。”
　　“做做小报也没什么的，帮助别人是好事。”祈克飞这回摆明了要站在闺女立场上，他看她哭得多伤心啊，他已经走到闺女身边了，恨不得把这胡闹的孩子搂在怀里了。
　　“帮助别人？哼哼，这也要看帮助的什么人，祈克飞，你闺女长大了，用不着她老妈管了，她已经懂得给男人献媚了。”你不说点难听的，这对父女不会警醒。